再说几句医疗反腐

 

电影《中国医生》

01

看了篇文章，讲了个很长很长一个故事，意思就是几句话，因为知识的独断性，造成买卖双方的信息差，滋生了结构性腐败，所以难题无解。文章说的是医疗。

突然想起了温州商人的眼镜店，一块镜片，一副镜框，究竟使用了什么纳米技术黑科技，消费者和商家是完全信息不对等的，所以成本50卖你500，你完全没有还价权，因为你不懂。

但信息差其实不是眼镜店暴利的本质。

很多行业、很多产品，消费者和商家之间，都存在信息差。

就算中学生近视眼的比例超过50%，眼镜依旧属于低频消费的产品，没有谁每月去换一次眼镜。

但是你开一家眼镜店，哪怕你每天只卖掉一副眼镜，房租水电人员工资，设备的折旧是每月都发生的费用，并不会减少。房价越高的地方，房租成本就越高，意味着眼镜需要卖的更贵一些。

所以，眼镜注定了是个毛利非常高的产品，哪怕以高出进货价100倍的价格销售，依旧可能亏损。

谈这个小话题，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看一个问题的时候，不能只看表象，要会分析背后看不见的那些要素。

回过头来还是谈医疗，因为问题很多。

表现出来的很明显，病人看病难，看病贵，医保报销少，这是病人面对的问题。医院一方，医生忙，医生累，工资低，落马被查的主任院长则吃的满脑肥肠。

大家都很难，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改来改去，还是这么难。

问题出在哪里？

02
医生的资格和收入。

美国的医生真心不容易当，你高中毕业，必须先读完4年生物、化学、物理等相关专业的本科。这个时候，很多学生已经可以出去找份工作挣钱养家了。

但你有崇高的理想要当医生，那好，请继续再读4年医学院。在校期间，学校会要求学生参加国家行医执照的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考试。考试合格后，当你毕业的时候，可以获得医生学位（MD），但记住，这时候你还不是正式医生。

你毕业了，必须申请住地医师实习项目（ResidencyProgram），这时候，你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实习医生。

实习1年之后，你够资格参加国家行医执照的第三阶段考试。

考试合格，恭喜你，你成为了主治医生。

但是，你的实习生涯还没有结束，还需要实习2~4年。

这时候，你参加专科医生的专业笔试和口试，并通过专业委员会的认证合格后，恭喜，你成为正式医生了，天空任鸟飞，你可以去任何一家医院应聘医生，挂牌上岗。

从大学开始，成为一名医生，你至少需要花费11年以上的时间。

真的太难太难了！

这时候你差不多30出头了，是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那么当医生收入如何呢？

实习期，过去是没有收入的，但后来立法要求，给实习医生按法定最低小时工资标准付薪水，不同州标准不太一样，但平均在10~20万人民币之间。

实话说，这个标准已经国内同等住院医生的几倍了。

不着急，成为正式医生后，收入立即翻几番。

医生根据不同专业、经验和地区，年平均收入可以有很大的变化。一些专业领域的医生，如外科医生、心脏专家、神经外科医生等，可能拥有较高的年平均收入。

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数据，2021年美国全科医生平均年薪24.2万美元，专科医生年薪平均年薪34.4万美元，而同年美国人均年收入为5.7万美元。

而按照美国标准，家庭总收入在7.5万~15万美元就算是中产家庭，所以家里只要有一个医生，不但是妥妥的中产，并且是收入较高的中产。

对一个美国医生来说，买房子压根不算事，就算在阳光沙滩的加州，买一栋房子的中位数，也仅仅只要60万美元，只需要2~3年的工资就够了。

2011年复旦大学的一个调查显示，英国专科医生的收入是人均GDP的4.3倍，而中国医生的收入只是社会平均工资（比GDP要低）的1.12倍。

03
美国医生吃回扣吗？

美国有两部法律《联邦反回扣法》和《医生支付阳光法案》来约束医生的行为。经过几十年的不断修正完善，基本上该堵的漏洞都堵上了。

简单点说，医生不拿回扣，医药代表也不敢给回扣，谁违反了，谁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医生会被吊销行医执照。

比如，针对医生乱开药，乱开检查单，美国医院的制度是这样的。

医院收治病人的收入和医生看病人的收入是完全分离的，美国的医疗保险公司采用病人的临床诊断和治疗作为住院付费的依据和标准，以打包付费的方式结算医疗花费，所以在病人的住院期间，如果医生们给病人多开药和多开化验单，这反而会让医院亏本。

医生的收入和奖金与看病人的数量和行医质量有关。

医生使用的一切医疗器械，由医药器械管理委员会决定的，和医生是否使用和使用多少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形式的商业回扣都是违法的。

比如，医生给病人开一种“有助于抑制咳嗽”的新药来治疗咳嗽，但事实上这种新药抑制咳嗽的作用并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开出的药物不是为了治疗患者的病症，而是因为医生能够得到来自制药公司的回扣，这在美国是属于违法的行为。

比如美国大型连锁药店之一“沃尔格林”被指控向有决策影响力的政府人员提供药品回扣，以方便沃尔格林药店能获得相关的发放某些处方药的权利。这个案子, 最后沃尔格林公司被罚款5000万美元。

如果医生触犯了《反回扣法》，最高可处罚金2.5万美元和5年最高刑期，并终身禁入医疗领域。

美国，医生是否能接受患者送的礼物？

有研究发现，美国20%的医生曾经接受过患者给予的礼物，最常见的礼物是鲜花、巧克力/糖果、烘焙食品和酒。

那么，什么样的礼物是在医生可接受的范围内呢？

这里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标准：如果该医生心里觉得没有问题，能够把收到的礼物告诉同事并与同事分享，那么，这样的礼物就可以接受。

美国大型医院一般要求收受礼物不能超过价值50~100美元的标准。

因为，人们认为如果医生拒绝病人的小礼物，可能对医患关系造成很大的破坏。

美国禁止医药公司给医生提供任何形式的礼物，以及变相的好处费。

甚至连每个医生每年吃了多少医药公司提供的午餐或者晚餐，相关花费都能在美国公开的政府或者私人网站上查到。

医药公司也会请医生讲课，但是这个费用一般和医生工作一天的工资相当或者少一点。

医生获得的讲课收入，不但要报税，而且医药公司还必须向联邦政府报告这些花费。普通民众也可以在政府公开的网站上查到这些数据。

美国医生本身工资收入就比较高，所以医生既能通过合法收入保证自己的劳动价值，又能通过对患者的人文关怀赢得社会的尊重。

04
医生的收入从何而来？

这里只谈公立医院的医生收入，很明显来源于政府的医疗财政预算。

美国的医疗总费用占比，根据2020年的数据，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约为17.7%。而中国的医疗费用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约为6.3%。

2020年，美国的人均医疗费用约为11072美元，中国的人均医疗费用约为2507美元。

根据最新的数据，美国每千人平均拥有大约2.9个医生，中国每千人平均拥有约2.6个医生。

看完上面的几组数据，大家心里应该大致有结论了。

我们的人均医生数量，其实并不比美国少多少，但是人均的医疗费用只有不到美国的1/4，所以这才是症结所在。

民众抱怨的看病贵问题，一方面肯定是总的费用太低，但另一方面，很多大医院每年的营收就达到数百亿。

 

同时，我们普通人一年真的用了两千多美元吗？如果我们没用，是谁用掉了呢？

而再看看医生的劳动付出。

在江苏，大型手术中，手术医生的劳务费是39元每小时，这还已经是2015年医改试点后手术费上涨了50%以上的结果；广东省医疗服务项目中规定，一次普通门诊的诊查费只要3块钱，而更高年资的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也只收费6元和8元。曾经有外科医生吐槽，做一台三四个小时的手术，还挣不了一次理发的钱。虽然有点夸张，但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在广东，一个医生收治一位住院病人，每天查房、分析病情和检查检验结果、书写病历、设计或按需要更改治疗方案并且随叫随到，所有这些付出换回的诊查费只有3块钱每天。

我们不管这笔钱最终是国家买单还是病人支付，但毫无疑问，如果一位外科医生按小时计算的劳务价格还不如钟点工，那显然是不合理甚至是荒谬的。

或者说，在定价者的眼中，医生的劳动是多么廉价！

对于病人来说，其实这些医生的治疗费并不贵，贵的是一些新检查新治疗手段，新药和进口药。

而这些东西，是医生能定价的吗？

其实，要缓解人民群众面临的“看病难”和“看病贵”困境，并不难。

放开医疗服务市场、发展民营医疗机构、健全全民医保制度以及医保经办机制和医保付费机制，这在全世界发达国家，都是非常成熟的经验。

但难点在哪里呢？

就六个字：市场化、法治化。

市场化解决医药价格和医生收入问题。

法治化解决权力贪腐问题。任何权力都必须接受约束和监督，医疗反腐的重点打击对象，永远是权力，而不是医生。法治还要解决医疗平等问题，废除高干病房，改革公务员的公费医疗体制。

看到一段话，说的特别好：

医生，不是白衣天使，也不是白袍恶魔，不要过度讴歌，也不要过度丑化。医生就是医生，一个正常的职业，靠本事吃口技术饭，别让医生无私奉献了，别把医生逼良为娼了，别让医生挨刀挡斧了，放过医生们吧！

05

有一名医生，名叫张煜，他只是一名很普通的肿瘤科医生，两年前，他公开质疑同行的医生，爆料一些同行在肿瘤治疗过程中利欲熏心，让癌症患者人财两空的黑幕。

 

他写道：

 

他公然与权威医生，与卫健委专家叫板，但最后的结果，他被医院开除了。

其实有几个最好的朋友都是医生，很了解他们，像张煜所反对的恶医在医生中毕竟是少数。

但医疗黑幕就像一张网，所有的医生和患者都网在其中，大家都保持沉默。

那些既得利益团伙，势力庞大，只手遮天，谁敢发声，谁敢吹哨，就会成为被消灭的对象。

所以大多数医生选择明哲保身，这并没有道德上的瑕疵。

之所以一直力挺张煜，是因为他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我们大家免受潜规则的伤害。

日前，张煜医生在自己的自媒体号上，请求社会各界关注并帮他发声，希望有机会重回北医三院当医生。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未来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改变整个医疗行业的现状，不是张煜或你我能够完成的伟大事业。

这需要我们每一个普通民众的参与。

这就是一直要发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