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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约车司机,“卷” 在车流里

榴榴杂谈 2023-09-05 07:26 出处:网络 作者:等到午后编辑:@榴榴
6 月下旬,迪哥到曹安公路附近的一处充电站过夜,这里停车不收费。

‌‌“滴滴滴……‌‌”下午3 点过,司机李波的闹钟响了。避免错过出车时间,他特地买了这个。

5 月初,李波开始在上海跑网约车。两个月来,他都住在车上,每天睡眠不足7 小时,为了赚够流水,他大约有15 个小时在路上。

疫情之后,网约车司机急速增长。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今年1 至6 月,新核发网约车驾驶员证约70 万本。今年5 月,海南三亚发出网约车市场饱和的预警,暂停受理发放网约车经营许可及运输证。广东珠海、山东济南、四川遂宁等城市也发出了饱和预警。

司机们接单越来越难,而这不是随时可以退出的游戏。在平台、租赁公司、司机组成的链条里,司机身处末端,他们需要提高工作时长和强度,来覆盖经营成本,还有一些背负债务入行的司机,很难有其他选择。

派单像是看不见的手,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司机也难以摸清算法的秘诀,但有一条是确信的:跑得多,分值才会高,才有可能接到好单。利润走低,跑得更多,安全风险也随之而来。在‌‌“卷‌‌”起来的车流里,司机们就像是困兽之斗。

网约车‌‌“红海‌‌”

后备厢里,李波准备好了被子、茶叶、洗漱用品。他思维活络,很快摸清了‌‌“居无定所‌‌”的窍门:一些建筑工地有洗浴间,他给门卫递包烟,两三天去一次;五六月上海温度高,他把雨刮器撑开,晾干薄短袖。

李波觉得自己是网约车司机中的‌‌“典型‌‌”。他在江苏做过七八年销售,2019 年底投资了两家实体店,结果赶上疫情,到去年亏损了170 万。为了还债,今年5 月初,他进入了网约车行业。

31 岁的新司机邱天逸是‌‌“稀里糊涂‌‌”入行的。他是湖北人,在上海待了十几年,进过厂。今年年前,他辞了职,经朋友介绍,认识了租赁公司的业务员。业务员天天给他发来其他司机日流水破千元的截图。‌‌“给你诱惑,就加入了。‌‌”邱天逸说。

刚开始,邱天逸信心满满,每天给自己定下流水800 元的小目标。第一天,他没有经验,只跑到四五百块。半个多月后,他熟悉了平台和道路,一天能接到二三十单,跑到六七百块。他发现,要实现截图里的流水‌‌“破千‌‌”太难了。除非,扛住一天十五六个小时的出车时间。

这还只是没扣除成本的流水。邱天逸租的是一辆混动车,租金5500 元,一个月油费3000 多。为了省钱,他住在郊区一栋自建房里,每个月房租几百元,有个院子可以免费停车,再除去饭钱,他一个月大概能挣八九千。

老司机们已有共识,这行越来越难赚到钱了。司机曹小宝在上海跑了近两年车,他先是租车跑了半年,后来买下一辆二手车。他记得,2021 年那会,前一单还没结束,下一单就提前进来了。一天下来,他连上厕所、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他得空车等个十几二十分钟才能接到一单。

小城的机会更少。去年6 月,38 岁的刘立江在老家贵州的县城,用自己的车开起了网约车。他记得,刚开始时,一个月能有过万元的流水,到了年底,连9000 元都跑不到。有时他在路边停下打完一局‌‌“吃鸡‌‌”,大约三十分钟,单子还没来。

今年5 月,他下定决心来上海,碰碰运气。那天下午,他一下飞机就去租了辆车,签了三个月的合同,既兴奋又忐忑。车开出去当天,就跑了300 多块钱流水。‌‌“感觉单子好多啊。‌‌”他回忆。

‌‌“卷‌‌”起来的司机

司机们不得不‌‌“卷‌‌”起来。

每天六七点出车,晚上十二点后收车,刘立江经常收到平台强制下线的提醒,有时是计费时长达到4 小时,必须下线休息20 分钟;有时是总计费时长达10 小时,需要收车,6 小时后才能继续接单。那时,他实际出车时间往往超过了15 个小时。

刘立江的车开得稳,即便是在晚高峰期间拥堵的市中心,车也很少急刹。只是一天下来,肩膀酸痛,腿也僵硬,他买了一把筋膜枪,受不了时就对着肌肉打打。

6 月初,作为紧急联系人,刘立江的爱人收到平台发来的短信:5 月29 日至6 月4 日,XXX 的工作时长远高于95%的司机,请每日保持7 至8 小时的充足休息时间。

连着跑了半个月后,刘立江终于决定休息一天。但那天他8 点就醒了,再也无法入睡,硬撑到中午,他还是忍不住出车了。

去年6 月,刘立江辞去体制内的工作——他做工程项目亏了钱,4000 元一个月的工资撑不住几十万的外债。‌‌“不出去,感觉错过了一个亿。‌‌”他笑着说。

那一天,刘立江的打车软件在线时长8.7 小时,流水400 元出头。

在李波看来,网约车的收入跟时间投入成正比。到上海之前,他试着在南京跑了3 个月车,要求自己每天出车13 至15 小时,确保能坚持下来——年底前,他要还掉10 万元的贷款。

就算做过压力测试,临场还是遇到了突发状况。到上海没两天,李波就被扣罚了。那天,他停到一家饭店门口接乘客,没注意是黄线,结果被扣了一分,罚款300。这意味着他那天白干了。

最近李波开了直播,有人问他网约车好不好跑,他回复:‌‌“但凡有其他的行业,或者是有稳定的收入,就不要来碰网约车。‌‌”

一位司机说,晚上在高架桥上,看到‌‌“丰田、荣威、别克‌‌”的电车,基本都是同行。实在没有订单时,司机们只能选择接特惠或者一口价。

记者获取的某平台特惠快车收费明细显示,一份未给予乘客优惠的19.36 元订单,驾驶员收入13.8 元,平台抽成比例为28.7%;另一份原金额为55.35 元的订单,在给予乘客优惠20 元后,乘客支付35.35 元,驾驶员收入34.2 元,平台抽成3.3%,驾驶员收入占订单原本金额的比例仅约60%。

在司机们的微信群里,曾有人转发呼吁关闭接特惠功能的帖子,600 多字的消息在同一天被转进同一个群4 次,但回音寥寥。有司机后来发言:‌‌“我们谁都讨厌特惠,但有时候为了生活没有办法。‌‌”

曹小宝也不得不接特惠订单。去年,他跑十三四个小时,就能有800 多元流水,现在要达到同样的数额,要多跑一个多小时。以前,他每周会约着朋友到烧烤店吃点串。现在他减少了出去吃饭的次数,回家后喝瓶啤酒,点个外卖炸鸡或者烤串,是他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

在上海宝山区的一处充电站,曹小宝和另外两位司机合住一间屋子,毛坯房,不到十平米,摆了两张高低床后,中间只能站下一个人,房租每人每月300 多元。

两位室友更拼,曹小宝几乎见不到他们的面。

室友迪哥今年49 岁,是江苏人,从2018 年就开始在上海跑车,经历了许多司机羡慕的好时光。

当时,平台竞争大打补贴和奖励战。迪哥记得,有时候一天下来,光奖励都能达到五六百元。今非昔比,2023 年6 月,迪哥跑车十多天,总共收到了491 元奖励。

他是跑得最‌‌“狠‌‌”的那类司机。五年前,他每天就跑十五六个小时,随着年龄增长,如今他有些力不从心:大腿时不时就疼痛,腰也直不起来。前几天,他没有休息好,次日的早高峰差点两次追尾。

最近,他决定作出些微妥协:开车时,把座位多调几个角度,隔一会换个姿势。

与系统‌‌“斗‌‌”

‌‌“兄弟们是时候发自己的成绩单了……我们的目标是每天破千,反复思考一下,今天把时间浪费在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搞到钱。‌‌”每晚11 时许,30 岁的吴毅会在网约车车友群里露面。他跑车大约5 年,是小有名气的直播博主。

司机们都乐意把流水发到群里。一位常响应吴毅的司机说,跑车枯燥,算是给自己增加一点动力。

群里的对话几乎没有休止的时候,‌‌“优质订单‌‌”是聊天中的高频词。司机们被派到好单,发到群里分享,遇到起步价的‌‌“毛单‌‌”,忍不住吐槽。大家都想知道,别人是怎么接到‌‌“大单‌‌”的。

吴毅是群里的‌‌“大佬‌‌”。他喜欢开单价高、不堵车的夜班,也对这座城市的生物钟了如指掌,‌‌“(凌晨)一两点吃点夜宵,两三点ktv 下班,四五点有赶飞机和火车的人了,六点就有学生开始上学。‌‌”

5 月15 日至6 月11 日这四周,吴毅的流水总计超过3 万元。6 月9 日,他一天的流水甚至达到了1647 元,这是许多司机流水的两倍。

‌‌“养‌‌”账号、和系统‌‌“斗‌‌”,是他向新司机分享的诀窍。在吴毅看来,平台的派单系统是‌‌“聪明‌‌”的大数据。司机需要避免被系统打上标签,比如不要被提醒疲劳驾驶;要天天跑的话,告诉系统这个账号是全职司机;注意不要被乘客投诉。

网约车平台公示的规则能印证吴毅的经验:司机们通常有一个分数,有的平台称为‌‌“口碑值‌‌”,有的是‌‌“服务分‌‌”,这个分值背后是一套复杂的评价系统。

司机们普遍认为,账号分数越高,被派单的可能性越高,订单越优质。而对于新司机来说,账号等级的增长就像游戏里升级打怪。

在某网约车平台上,司机被从青铜到钻石分为5 个层级,要达到最高级,需要成长值18000 分,服务分达到90 分(基础分60 分)。然而每月的成长值会清零,这意味着,一旦司机们停止出车或少出车,次月账号的等级就会下滑。

还有一些在坊间流传的‌‌“攻略‌‌”。比如在吴毅看来,‌‌“一天里不要多次去机场,会接不到单。‌‌”这难以验证,司机们只是在算法黑箱中苦苦摸索。

吴毅明白,最靠谱的秘诀也是最朴素的道理:时间和付出占90%,其次是经验,最后需要一点运气。

有新司机在这套系统里感到挫败。作为新手的第一个月,邱天逸总是接到起步价的单子。他兴致勃勃地研究了平台规则,第二个月,服务分就涨了十几分,接到了一些远程的单子。

但渐渐地,他有种被控制的感觉。通常,司机们通过平台热力图来识别订单分布,乘客呼叫越多的区域,颜色越红。而邱天逸发现,有时自己所在区域是红色的,系统却没有派单给他,‌‌“系统给你单子,让你跑多少你才能跑多少‌‌”,他感到茫然。

邱天逸意识到,跑车和在厂里上班没有本质区别。‌‌“(基本)一小时流水50 块,跑十几个小时,才能达到(流水)标准。‌‌”

最终让他泄气的,是一些难言的委屈。有次,他被一名乘客投诉绕路,封号三天。但实际上,乘客定位的酒店门口是一条单行道,必须从前面的路口绕一圈。邱天逸试着在平台上申诉了三次,都没有通过。

被‌‌“捆绑‌‌”的自由

在上海跑的网约车,许多都是由外地司机驾驶。他们从租赁公司租赁或购置一辆合规的运营车,签订合同,即可加入司机大军。

在低门槛、灵活就业的表象外,司机处于利益链条的底端。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博士研究生赵磊发现,网约车平台、租赁公司和网约车司机三者之间围绕‌‌“合规车‌‌”形成了责任分摊、成本转嫁的利益链条。

她在论文《被‌‌“车‌‌”捆绑的自由——T 市W 网约车平台劳动控制研究》中指出,网约车平台不直接与网约车司机建立劳动关系,而是与租赁公司合作,将购车成本、风险等分摊于租赁公司;租赁公司则通过卖车、收取管理费等获利,也甘愿为平台‌‌“背负‌‌”成本与责任。最终,租赁公司将车款、商业营运保险、管理费等费用打包在车价中,向司机收取。

2020 年赵磊做田野调查时,有司机曾和她计算过开车的成本。‌‌“每月还贷3500 元,再加上电费、保养、保险等费用下来,一个月的成本约5000 元。‌‌”她认为,网约车司机承担的经营成本牵引其劳动过程。司机不得不不断延长工作时间、增加工作强度,他们背负的成本也抬高了退出的壁垒。

长时间驾驶带来的是安全风险。据报道,2022 年深夜,杭州市一名网约车司机在连续驾驶5 小时后,超速接连撞上了在公交站台内等候的市民、公交站牌和绿化带,造成一人死亡。2023 年,北京一位40 岁的网约车司机陈某某被发现猝死在驾驶座上。从3 月11 日至4 月3 日,陈某某连续出车24 天,平均每天出车时长10 个小时,最长的一天平台在线20.8 小时。

采访中,司机们表示,为了提神,他们会趁着咖啡店优惠活动,一次性买两杯美式放在车上。也有司机常备风油精,红牛则是喜欢开夜车的司机不可少的饮料。一位司机说,困了就抽一根香烟,缓解疲劳,多的时候一天抽一包。

实在熬不住,他们便找个能停车的地方,放平驾驶座椅,小憩一会。但在城市中心区域,停车位置并不好找。曹小宝的违章记录里大多是‌‌“违停‌‌”,他习惯趁中午单量少时停在路边休息,有时醒来,窗户上已被贴了罚单。不过他也遇到许多好心的交警,‌‌“会敲窗户(提醒)‌‌”,叫他起来。

‌‌“他们在劳动过程之前便被资本所‌‌‘俘虏’,被牢牢地捆绑在‌‌‘合规车’上,为盈利而不得不‌‌‘自我剥削’。‌‌”赵磊在前述论文中写道。

还有一些隐形的‌‌“坑‌‌”很难避。2021 年,老司机迪哥首付5 万‌‌“以租代购‌‌”买了一辆油车。后来,他身体出了问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因为没钱还月供,租赁公司便把车收回了。那一次,他赔了近二十万元。

2022 年年中,他不得不再租车,交了押金和租金一共17500 元,却发现车开回去充不上电,只得送回公司修。过了几天,公司失联了。

迪哥报了警。他回忆,警方说这属于合同纠纷,建议他去法院起诉。律师费要好几千,迪哥最终没去。

实际上,上海警方曾把类似的车辆租赁纠纷定性为一种新型诈骗手法,包括虚假广告吸引司机面谈、设套签订合约、刻意制造违约从而强占押金等。

迪哥终究是不能停下来的中年人。他后来借了几千块钱,又新租了一辆车。

2023 年6 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已过午夜,曹安公路附近的一处充电站里挤满了车,有的车在附近排队,等待空置的充电桩。迪哥常来这里,他说这是上海少有的不收停车费的地方,充满电,司机可以休息到六七点早高峰前。

‌‌“嘎吱。‌‌”他熟练地把车后座折叠起来,和后备厢形成一处四方形的空间。迪哥身形微胖,穿一件黑色短袖,他把自己挤在四方形的对角线上,身下是两个落差有十几公分的方块,睡着不舒坦,但他习惯了。

留下的,离开的

跑车前,迪哥做过木工,在工地上开过塔吊。在他看来,和过去相比,跑车的苦只是‌‌“毛毛雨‌‌”。

今年,他的爱人诊断出甲状腺癌,做了手术。大女儿专升本考上了,儿子马上中考,孩子读书等着钱。家里老母亲身体不好,长期服药,是迪哥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负担着医药费。他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总归是要给的‌‌”。

目前,他租车的公司给双S 司机租金减半——这是租赁公司根据高峰时长和服务分,给司机评的级。迪哥算过,理想的话,他一个月收入能达到近2 万,足够维持家里开销了。

‌‌“人总要做出调整,你在这一行能挣到钱,就会一直做下去,如果挣不到钱,肯定要想办法的。‌‌”迪哥抱着积极的心态。

只是一则新闻让他隐隐担忧,有平台计划在2025 年推出首款量产无人驾驶新能源车。迪哥有时想,人工智能会不会把网约车司机淘汰?到时候他年纪大了,种地养不活家里人,学什么手艺也不现实。

而对曹小宝来说,开网约车只是短暂的过渡,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曹小宝28 岁,长了一张娃娃脸,却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独自待在上海,他很牵挂在老家淮安的家人。

每隔一个多月,他会回家三四天,去看望两岁多的儿子和不到一岁的女儿。出发前,他在网上买好遥控汽车、巧克力,作为孩子的礼物。快到家时,他会绕到菜场,买上小龙虾或是鱼,带回家做饭。

再返回上海的那几天,他就要花更多的时间更努力地接单,填平损失的单量和系统评分。他算了算,到上海近两年,他给老家寄了大约10 万元,付了房子的装修款,覆盖了家庭日常的开销,没有攒下什么。

好在,买车的分期款还剩三四个月就还完,到时候,他就不用再交每月7200 元的月供。他盘算着,如果一天能跑800 元,一个月就能拿到约2 万元。再开一年车,积累点资金,也许能回家开个小超市,每天见到孩子。

最初接单的满足感过后,刘立江也对这种漂泊的生活感到疲惫。5、6 月份,他的流水基本在700 元左右。最高的一天是5 月31 日,他跑了近900 元,平台记录那天他出车时间接近16 小时。

有时他路过机场,看到飞机轰鸣,忍不住想起1700 多公里外的家。他和一位司机朋友一度会开到曹安公路的一棵树下收工,那是他们的落脚点,这样看上去‌‌“至少不是一个流浪汉‌‌”。

一位上海租赁公司的工作人员说,今年年初,有许多新司机来租车,‌‌“车都不够‌‌”。但三个月后,一轮租期结束,大部分新司机们都没能续约,他们在‌‌“不知具体情况下进入这行,结果挣不到钱‌‌”。

6 月13 日,是邱天逸租车合同到期的前一天。为了把油箱里的油耗完,他从下午一点跑到次日早上六七点。一路上,他开足了空调,跑个四五单累了,就在路边休息一会。

邱天逸是心思细腻的年轻人,喜欢旅游,会拍夕阳和飞鸟、粉色的晚霞、夜里静谧的街道。但过去两个月,他只能路过这些风景。因为作息不规律,他总是在睡眠中途醒来,身体和精神都感觉疲乏。

临近中午,邱天逸去公司退掉了车,回到住处后,沉沉地睡了2 个小时。他太累了,没有做梦。未来要做什么,他还不知道,但他决定先休息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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